從打磨山到水電四局——謹以此文感念十六載問道途中師恩如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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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幕道 “師恩難忘意深濃,桃李人間茂萬叢。” 山坡上的第一縷光 打磨山不是甚么名山,不過是我們豫南鄉下的一座土丘。丘上有座達摩寺,斑駁的墻皮剝落著,露出里頭的黃土坯。鄉人說達摩祖師曾在此歇腳,于是山便得了“打磨”的名號——既暗合祖師名諱,又隱喻著琢磨修行的意思。我們的小學便偎在這山腰上,三排瓦房圍出一片草坪,每逢期末,便搬了長凳在這草坪上開會頒獎。 那日太陽頗烈,照得人頭皮發燙。我坐在人群里,攥著汗濕的手心,聽校長念一個個名字。數學是考了滿分的,按往常規矩,該有張獎狀。然而名字一個個過去,竟沒有我。草坪上的蟬鳴忽然聒噪得刺耳,我盯著腳下被踩伏的草莖,只覺得滿世界的聲響都褪去了。 “我們班李世博數學也得了滿分,也給個獎唄!” 鄭麗娟老師的聲音不高,卻像枚石子投入靜水。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襯衫,站在頒獎臺的側邊,嘴角噙著笑。于是我便懵懂地上了臺,接過那張突然多出來的獎狀。紙很薄,陽光透過來,能看見背面的紋路。那是我第一次站在眾人目光中央,打磨山的風掠過耳際,竟帶著寺檐鐵馬叮咚的聲響。 許多年后,我常在各類場合站立發言,每當眾人目光聚焦于身上時,總會想起那個下午——鄭老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竟為我撬開了通往更大世界的門縫。她未必記得這樁小事,于教師不過是尋常公義,于孩童卻是最初的勇氣淬火。 秋夜里的一碗溫熱 鎮上的中學北倚華山,西臨毗河。此華山非西岳,不過是又一座土丘;毗河亦非名川,夏日里常露出龜裂的河床。但少年人眼里,這就是天下至勝的山水了。 劉梅老師是我的表姑,兼教政治課,住在教員宿舍的最里間。那日秋深,涼風竄得急,我因趕晚自習不曾吃飯,待到戌時初刻,胃里便絞起陣來。宿管問疾,我只道腹痛。問要不要喚父母,搖頭;問可有親戚在近旁,躊躇良久才吐出表姑的名字。 不過片刻,便見她匆匆趕來,腋下還夾著教案本,發間沾著未拍凈的粉筆灰,原是剛下課回到宿舍,聽得消息便立即來了。她腳步很輕,卻一步一步踏在我心坎上。 “怎么了?”她俯身探問,身上還帶著教室里的粉筆氣息。 “應該是餓的。”聲音低得自己都聽不見。 她也不多問,徑直領我穿過走廊。夜來香的馥郁混著秋風,在過道里氤氳成特殊的味道。她的宿舍陳設簡單,煤爐上坐著鋁鍋,桌角堆著剛收上來的作業本。下面、潑蛋花、點香油,熱氣蒙了眼鏡片。我捧著碗吞食,她就在旁邊整理教案,紅鋼筆在紙頁間沙沙移動。面湯滾燙,暖意從喉頭一路淌進胃囊,那絞痛的滋味竟漸漸消退了。 如今每經過中學門口,總想起那晚的溫暖。原來師者如母,不僅在課堂傳授知識,更在生活里給予最質樸的關懷。那一碗雞蛋面里盛的,何止是充饑的食糧,更是照亮孤寂心靈的燈火。 戒尺下的慈悲心懷 泌陽一高的教室總彌漫著風油精氣味。盛夏時節,電扇攪不動粘稠的空氣,試卷堆疊成蒼白的山巒。王珣先生人高馬大,立在講臺上像截鐵塔,改作業時卻要戴老花鏡,一根紅筆走得極慢。 我與同桌的勾當終究敗露——分工合寫英語試卷,字跡露出馬腳。他喚我們去辦公室,什么也不說,只把兩份試卷并排攤開。窗外蟬聲嘶鳴,汗水順著脊溝往下淌。 “叫家長吧。”他最終嘆息。 姑母趕來時滿面疑惑,我在強化班向來品學兼優,這是頭一遭被請家長。她望著兩張試卷上如出一轍的錯誤,又看看我黯淡的臉,終于輕輕嘆了口氣。后來才知,王先生特意囑咐姑母:“孩子品性不壞,點到為止即可”。 如今回想,那時所謂的“聰明反被聰明誤”,實則是少年心性的浮躁。幸得師長及時規訓,猶如園丁修剪旁逸斜出的枝杈,雖一時痛楚,卻助苗木挺秀向陽。教育之道,正在這寬嚴相濟、懲教相融之中。 講臺上的春風化雨 大學考入華水,全新的環境與更自主的學習模式,讓我這名小鎮青年起初有些難以適應。教授政治經濟學的卜凡老師年輕而富有活力,他的課堂總是充滿思辨氣息。 他的課被大家公認為“挑戰”最大——因其極力鼓勵學生上臺演講,或分享讀書心得,或剖析經濟現象。每次課前,我總不免心生忐忑,暗自希望不要被點名。雖非恐懼至不能自持,但一想到要站到人前,心中仍難免緊張。 輪到我那次,站在講臺前,心跳比平時更快,開頭幾句甚至說得不太流暢。卜老師坐在第一排安靜聆聽,不時微微點頭。講完后,他笑著點評:“內容很有自己的想法,下次聲音再洪亮些,就更好了。”簡單的話語充滿鼓勵,讓我的緊張隨之消散。 后來,他又幾次讓我上臺。我逐漸發覺,面對眾人時的不自在,隨著每一次實踐悄然減輕。課程結束時,我雖非口若懸河,卻已能更坦然表達觀點。卜凡老師這種“推動”式的訓練,于我恰似一種溫柔的解鎖,讓我明白人的潛能需被適時推一把,方能突破自我,邁向新高。 烏市里的引路燈塔 而今,我供職于水電四局,在新疆米東項目部工作。告別校園,踏入社會,一切又需從頭學起。 公司安排了“導師帶徒”協議,我的導師是辦公室的王莉主管。她是甘肅人,長相典雅,做事卻干脆利落,迅疾如風又不失春雨態度。初入職場,懵懂無知,于各項辦公事務、人際往來著實陌生。她卻從不厭煩,從一份表格的制作,到一個會議的籌備,再到與各方人員的溝通協調,皆手把手地悉心指導。 她既教我如何高效地處理公文,也點撥我如何體察人情世故,與辦公室的各位同事融洽相處。更難得的是,她常于閑暇時,與我談起職業規劃與發展路徑,言語間充滿了殷切的期望,如師如長,亦偶有母親般的關懷。記得有一次我因粗心致一份文件出錯,內心忐忑不安。她并未過多責備,而是細致地幫我分析紕漏所在,告知如何補救,并提醒我日后務必仔細。其言辭懇切,態度溫和,讓我的愧疚之余,更多了幾分一定要做好的決心。 在這遠離故土的西北邊陲,王莉導師的指引,如同荒漠中的燈塔,讓我這職場新人避免了諸多彎路,心中那份初來乍到的惶惑,也漸漸被一份踏實與沉穩所取代。她的存在,讓我深信“師者”二字,從不局限于校園之內,它更是一種精神血脈,貫穿于一個人的終生成長。 尾聲 今逢教師節,項目部運轉如常。我坐在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寫些文字,而樓外的晚霞卻燦如煙火,宛如星河落于九天。 此時,忽然懂得“打磨”二字的真義:不是斧鑿刀劈的痛楚,而是如水滴石穿的持久潤澤。嗟吁,十六載問道途中有幸得遇明師,他們以知識點亮蒙昧,用溫情補綴遺憾,將怯懦鑄成擔當! 這一瞬,案頭臺歷恰翻至九月十日。我整理衣冠,朝東方深鞠一躬——謹以此致敬所有以平凡身軀擎起不滅明燈,于春秋更迭中靜默耕耘、薪火相傳的師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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